薏米的傳奇
朱谷忠
浦城薏米，搭乘神舟八號飛船遨游太空勝利歸來
漢字有著悠久的歷史，每個字、詞都很有意味，也很有意思。比如“傳奇”兩字，傳，有傳說的成分；奇，指神異的事情。人們還認為，傳奇是指某種事物流轉并富有奇幻色彩。
我把“傳奇”兩字用在浦城薏米身上，實是我在采訪、了解浦城薏米過程中最切身的一個感受。我忍不住首先要說的是，2012年1月，有著4000多年種植歷史的浦城薏米，搭乘上“神舟八號”飛船遨游太空17天之后勝利歸來；這是由國家食品生產力促進中心和航天部門從精選的幾百公斤浦城薏米中再精選出來的最優質的浦薏六號薏米種子，選送200克，后又經航天部門精選，只有15克搭載“神舟八號”遨游太空。是“神舟八號”123種搭載物品遨游太空的精良作物品種之一。最近，這種太空薏米種子，在南平市延平區試種成功。從南平市延平博愛村的種植基地里看到，“神舟八號”搭載的太空薏米枝葉茂盛，長勢喜人，2012年4月20日播種，60粒種子發芽56粒，發芽率93%以上，與普通薏米對比試驗，效果更好。太空薏米比普通薏米分蘗力強、生育期偏短。通過太空搭載的種子育種技術，將傳統薏米種子利用物理變異，選育出高產、優質、抗病性強的新品種。南平延平的“太空薏米培育基地”，對進一步開發薏米的食用、藥用價值具有重要作用。
科學，講究的就是好中取優，優中選精，一絲不茍。對此，我和普通人一樣，除了嘆服，還是嘆服。
想想看，普天下聚焦的“神舟八號”飛船，天下能有幾人夠得上條件搭乘？而浦城薏米，卻成了傳奇的“乘客”之一，這實在是它的天大福分，也是浦城人民的永久驕傲！
我問過浦城縣質量技術監督局局長廖學平：“浦城薏米搭乘‘神舟八號’，遨游太空勝利歸來，這意味著什么？”
廖局長的回答，和浦城縣委書記陳國發介紹縣情時的說法一樣：“這將推動浦城薏米開發再上一個新臺階！”
好！這實在是太好了。不過，現在對我來說，最切實的事情就是回過頭來，認認真真地從頭認識一下浦城的薏米。
悠久的歷史，上乘的品質，使浦城薏米有了兩張國家認定的名優土特產品名片
薏米，學名薏苡，又名薏苡仁、苡米、苡仁、起實、薏珠子、草珠珠、回回米、六谷子等，甚至各地還有不同的俗稱。實際上，薏米是一種禾本科植物，為一年或多年生草本，在我國有悠久的栽培歷史，是我國古老的藥食皆佳的糧種之一。據說神農嘗百草時就發現了它，將其列為上品。不過，浙江河姆渡遺址發現了大量薏苡種子，這表明了至少6000年前我國就栽培薏苡了。資料記載，我國大部分地區均產薏米，但以福建、河北為主產區。而福建的薏米，則以浦城產的最為著名。
浦城地處福建省北端，閩浙贛三省四地七縣（市）結合部，置縣已近2000年。境內山川秀美，物產豐富，是大米、薏米、桐油、厚樸、閩筍等名特產品的重要集散地；其中尤以薏米最為聞名遐邇。據《浦城縣物產志》記載，早在4000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晚期，先民就在聚居的南浦溪栽培薏米；《八閩古邑浦城》亦載有“薏苡為浦城傳統名特產，俗稱米仁”。
浦城薏米，粒大色白、渾圓飽滿，被稱為“珍珠米”，有“薏苡明珠”之美稱。它不但具有“糯、甘、稠”的天然品質，且富含人體所需的多種營養物質，被譽為“生命健康之禾”，是公認的食藥兩用上品，特稱“浦米仁”。
浦城縣質量技術監督局提供的資料說，浦城薏米經福建省食品衛生監督檢驗所、省衛生防疫站多年的觀測分析，證實富含人體所需的營養物質和微量元素；而經現代醫學研究證明，薏苡脂含抗癌物質，對某些癌細胞具有抑制作用。而薏米根則具有驅蟲作用，對化膿性疾癥及尿血有一定療效。現代科學技術對薏米醫學藥用的檢測，進而證實了《本草綱目》和清代《本草便讀》中有關薏米藥用價值的記述是完全正確的。
我聽說過，浦城薏米還有美容作用，常吃可保持皮膚光澤細潤、消除粉刺斑點。這次來浦城，又聽說，乾隆與慈禧當年最愛吃的“八仙糕”就是薏米做的，據說這薏米就是浦城縣官路鄉一帶出產的。
事實上，浦城薏米在歷史上一直享有盛名。早在東漢年間，將軍馬援在浦城載一車薏米，想到北方種植，不料，卻被人誣為載回一車明珠牛犀，后人稱此蒙冤之案為“薏苡明珠”，浦城薏米從此也有了這別稱。南朝著名文學家江淹在浦城任縣令時，贊嘆浦城“葉饒東榮，花有夏色”、“結莖葉秀，數千余類”，說的就是浦城薏米等物產。此外，曾游過浦城的宋代大詩人陸游做過一首題為《薏苡》的詩，詩中驚嘆：“出游唐安飯薏米，炊成不減雕胡美。大如芡實白如玉，謂欲流匙香滿屋……”
浦城薏米既是糧，也是藥，且有美容功效，難怪它會受到歷代人包括文人騷客的追捧。即便在現代，浦城薏米也美名猶在，魅力不減。據報道，浦城薏米曾以浦城名土特產品參加1940年福建省工商品展覽會展出。上世紀50年代，參加了廣交會展銷，均受到好評和歡迎。60年代，浦城薏米的質量仍深得國外客戶贊許，售價之高居全國第一，客戶向外拋售期貨的品質標準，均以浦城薏米馬首是瞻。1987年，浦城薏米被編入《中國土特產辭典》。1988年，用浦城薏米為原料制成的桂花薏苡精和強化薏米珠產品，被福建省經濟委員會評為一類國內先進。1991年，浦城薏米收入“福建省食物營養成分表”為薏米項的唯一標準。特別是近10年來，新加坡、菲律賓客商把“浦城薏米”列入采購目錄，銷售市場遍及日本、西歐等。
2008年12月24日和2011年9月6日，“浦城薏米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和“地理標志證明商標”分別申報成功，從此浦城薏米有了兩張國家認定的名優土特產名片，也標志著浦城薏米特色產品獲得國家法律保護，成為全國薏米首例保護產品。隨后縣政府出臺了保護政策，起草修訂了“省地方標準”，并經省質監局審批于2009年5月30日實施。
優越地理環境孕育浦城薏米，浦城薏米催生一系列龍頭企業
浦城的秋天，長空蔚藍，云浪泛銀，丹桂飄香，綠色蓊郁；山山水水，似乎都有一種起承轉合的韻味，令人愜意，更給人繽紛的思緒。即便在緊張的采訪中，我也會忍不住借機去打量一下那四周彩墨般的景致。不過我也不是漫無目的的，因為就在那一次次眼睛和心靈被景物的浸染中，已漸漸領悟到了，浦城薏米確實是找準了適合它們生長的地方。
浦城地處東南亞低緯度地帶，閩西北山地丘陵區。四季分明，光照充足，雨量充沛；境內高丘或低山區域，土層深厚，土壤富含各種有機質和微量元素，加之縣域溪山環合，水源豐富，是福建閩江、浙江錢塘江、江西信江的三江源頭。浦城先民世代采用輪作、煉山，施山灰、農家肥等作為薏米種植的常規方式，又加之探索采用現代科技栽培管理，使薏米的種植技術規范和優良品種選育及高產栽培技術都達到一定高度。
“十一五”期間，浦城縣實施了“政府引導、市場主導、農民主體、企業參與、協會互動、縣校合作”的發展模式，推動特色產品形成產業規模。為此，我走訪了浦城美仁農業科技有限公司。引導陪同我前往的是縣質量技術監督局局長廖學平，他還兼任浦城縣薏米協會常務副會長。為了讓我詳細地了解浦城薏米的前世今生，他特意把協會的秘書長劉駒請了過來。劉駒60開外，臉色紅潤身體健康，他自己說是吃薏米吃出來的。見面寒暄后，方知劉駒原來當過兵，也在縣農村工作部任職過。如今，劉駒懷揣著對家鄉熱土的眷戀，以及對浦城薏米經濟的思考，在協會里不辭辛勞地組織眾人推動薏米產業的發展，秉承著浦城人身上令人欽佩的一種堅韌與堅守的精神。當我問及浦城薏米有哪些龍頭企業時，他倆都如數家珍：“經過這些年發展，浦城的仙芝科技（福建）股份有限公司、木樨園營養食品開發有限公司、匡山酒業有限公司、三葉食品廠、福建谷能纖維食品科技開發有限公司、旭禾米業有限公司等企業，均已成為浦城薏米產業的企業龍頭了。這些龍頭企業的發展對促進浦城薏米產業鏈的延伸和薏米產業集群的形成，都起了十分重要的推動作用。”
我還了解到，伴隨著浦城薏米悠久的種植歷史，浦城逐步形成了獨特的薏米飲食文化，推出了許多富有傳奇性又有傳統意味的薏米飲品。在上個世紀80年代，該縣就開始了以薏米為原料的產品開發、研究和生產，主要產品有薏米粉、薏米酸棗糕、桂花薏苡精、膨化薏米、薏米餅干、薏米香茶、薏米酒等11個品種。更為令人感到神奇的是，該縣利用薏米秸稈（殼）栽培靈芝已獲成功，薏苡油萃取技術已通過國家知識產權局實質審查。這兩項技術是多少年來人們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來到了浦城美仁農業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徐良華前來接待。他原來也在部隊當過兵，之后當過工人，攻讀過經濟管理學，一路打拼，創立了木樨園營養食品開發有限公司。本著“誠信、質量、創新、發展”的企業精神，他很快把公司打造成為振興區域名特優產品的重點龍頭企業。2011年，與臺灣南投縣草屯薏仁生產合作社合作，注冊了浦城美仁農業科技有限公司，共同研制開發浦城桂花、薏米深加工產品。
徐良華話不多，但我還是從中看到，他是很會抓住發展機遇的人。2009年7月，臺灣地區薏仁考察團到浦城開展考察交流，浦城薏米產業協會與臺灣南投薏仁生產合作社簽訂了共同發展薏仁產業合作備忘錄。徐良華，立即瞅準時機，以木樨園營養食品開發有限公司的實體，與臺灣南投薏仁生產合作社共同在浦城成立了美仁農業科技有限公司。無疑，這是一次高速運轉和先行先試的協奏。令人欣喜的是，雙方都清晰地看到：通過合作，充分挖掘薏米的營養成分和藥用成分，經過科學加工，制成適合于各種年齡段、各種人群所需的保健食品，這對延伸產業鏈、形成現代產業集群、開拓產品市場都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浦城薏米協會的劉駒認為，通過閩臺合作，進行新產品開發，引進、吸收、轉化臺灣先進農業開發技術，對夯實浦城薏米產業的發展基礎、拓寬浦城薏米深加工產品市場，都有十分重要的作用。他還認為，利用現有的條件，擴大合作領域和規模，做好閩臺農業合作這篇大文章，對發展閩北綠色產業、開辟觀光農業和休閑農業都是很好的發展方向和前景。
神珠玉粒：官路薏米的新篇章
告別徐良華，我們驅車前往浮蓋山腳下的官路鄉。如果說，浦城全縣都極具天然的種植薏米得天獨厚的條件，那么官路鄉則是浦城種植薏米的一方勝地。因為那一帶溫暖濕潤的氣候和深厚肥沃的土地，特別有利于薏米的生長。這些年通過檢測發現：官路土質、水質具有豐富營養的理化含量，使這里已有4000多年的土種歷史產出的薏米，一致被認定是最綠色、最營養、最有藥用價值的食品之一。由此，官路的山薏米被稱為浦城一寶，又稱“神珠玉粒”，說的就是此地薏米具有神奇功效，如明珠般珍貴，如玉粒般潔白剔透。
沐浴著秋日下午的陽光，我們的車子駛進了官路鄉。從車窗望出去，沿坡順勢、由低漸高、依次相擁的正是一片片碧綠透亮的薏米田，沉甸甸的薏穗身披光影，漫點絳唇，風韻搖曳，浮翠飄香，使人的心里也像灌了蜜，有說不出的甜美。
鄉黨委書記呂光武早在辦公室里等候著我們。呂書記介紹說，官路這個地方產的薏米是全國同類物種中最好的，它糯軟、黏香、細膩，營養和藥用價值更高。
聽著呂書記的介紹，我心里立刻浮起了以往對浦城薏米的印象，諸如我聽過許多人曾講到，老中醫們在開藥方時，如需薏米會特別強調要買浦城的薏米；許多人去買薏米也會問：“是不是浦城薏米？有沒有官路產的？”由此可見，官路薏米既是食用薏米的上品，也是公認的中藥上品，難怪在清光緒年間，官路的山薏米還作為皇家貢品進貢朝廷。
官路鄉是浦城薏米的主產區之一，這些年，官路鄉在大力發展薏米和積極宣傳地方產品品牌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顯著的成效。特別是為了保護品牌，擴大生產，官路鄉先后成立了神農、生禾、信源三個薏米專業合作社，社員已發展到200多戶，共種植薏米4000多畝。由于質量上乘，價格也高于其他薏米，但仍一直供不應求。上海、杭州、福州、廈門等大中城市的很多超市，還有各地土特產品專賣店都會慕名上門采購。
“薏米還在地里時，就被客商前來預訂走了。”這是官路鄉幾個薏米合作社負責人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能有這樣的光景，自然也讓合作社的社員們都樂得合不攏嘴。不過，他們從不滿足，也從不在家真正地歇息過。一年到頭，在山坡上、溝渠旁，到處都有他們奔忙的身影。他們總是赤著腳，彎腰低頭和薏苗說話，耐心地看著薏苗成長，從夏至冬，不惜灑下一身又一身的汗水；而且總是在每年春天來臨的時候，就籌劃好一年的活計。
官路鄉“神珠玉粒”薏米，每一粒都來之不易。
有關官路鄉薏米的話題實在太多了，說著說著，不覺時已黃昏，我們告辭了呂書記。車子剛出路口，就被一輛飛馳而至的摩托攔住了，跳下車來的正是官路信源薏米專業合作社的理事長廖水生，他遞過一份合作社簡介，連聲說：“感謝你們來宣傳官路薏米啊，這是我們合作社的材料，請批評指正！”說話間，眼中流露出真誠和期盼；說罷，騎上摩托，又一溜煙去了。
我對同行的劉駒說：“不簡單啊，如今的農民，已經懂得如何抓住一切時機做宣傳地方產品的工作了。”
劉駒笑著說：“這里人不單懂得宣傳推介，更懂得如何去保護自己的品牌。”
劉駒是對浦城薏米產業發展有思考的人，我問他：“浦城薏米有廣闊的發展前景，你看今后還要做哪些工作呢？”
劉駒笑著說：“我認為這些事要引起有關部門高度重視，如搞好規模種植、推進閩臺合作、突出產品開發、擴大加工規模、重視品質提升、加強品牌保護。只要上下高度重視和組織引導，浦城薏米產業一定會得到更大的發展！”
浦城薏米：你太傳奇了
行文至此，該收尾了。但我又覺得還應該說點什么。
說的是，薏米有學名，還有那么多名稱，但在浦城民間，卻還有另一個別名，叫“狗屎種”。乍聽讓我一下錯愕了。后一打聽，才知道這與浦城流傳的兩則民間故事有關。
一則說的是：上古時期，浦城的南浦溪環山繞水，兩岸水草豐饒，到處是一派水鄉澤國的美景。浦城先民擇水而居，以魚為食，魚皮為衣。不料有一天，一條修煉了千年的“烏溜魚”（此名至今仍沿用，泛指刁蠻作惡又橫不講理的混混）突闖進這片水域，攪得遍地污水泛濫，魚蝦消遁，民不聊生，怨聲載道。玉皇大帝聞訊立即派天狗下凡徹辦。那天狗來到南浦溪，一下將“烏溜魚”叼起，帶回天庭復命。臨走時，在溪邊山坡上拉下一堆帶有仙氣的天狗屎。天狗剛升天，這堆天狗屎便長出一片綠油油的仙草，經承接陽光雨露，又長出沉甸甸的果實。先民大膽嘗此果實，發現它既能充饑，又能治好當時流行的疾病，真是大喜過望。從此列為傳世農事，他們銘記天狗除害送寶的恩德，便稱野生薏米為“狗屎種”。
另一傳說也與天狗有關。說的是天上的一只天狗偷吃了王母娘娘花園里晾曬的仙草籽，逃到人間，拉屎拉下了沒有消化的仙草籽，風雨過后，便長出了漫山遍野的薏米。
兩則故事，情節雖不同，但都說浦城的薏米是天狗遺下的，因而當地人稱之為“狗屎種”也就情有可“源”了。
實際上，直到上世紀80年代，浦城廣大山區還有大量野生的薏米。可見，浦城不僅種植薏米歷史悠久，而且浦城薏米是從本地野生的薏米經過世世代代培育馴化過來的，是浦城先民勞動和智慧的結晶，其品種為浦城所獨有。
為此，我又記起了陸游那首《薏苡》詩，他在詩的結尾嘆道：
嗚呼，
奇材從古棄草菅，
君試求之籬落間！
……
這使我想到，此次“神舟八號”搭載的太空“乘客”，幾乎全都身著醒目的白色外衣，即印有“中國郵政太空專用”字樣和編號的太空郵政袋。由于太空的特殊空間環境，這郵政袋的材質也非比尋常，是采用具有抗電和阻燃等功能的特殊材料制成的。裝在里邊的正是神奇的浦城薏米。它們從“草菅”“籬落間”長出，而今竟巡天歸來，又育種成功，使其增輝添彩，也為其深度開發和利用，創造了前人不敢設想的嶄新平臺。
浦城薏米，你太傳奇了！
（本文原載于福建省炎黃文化研究會、省作協“走進八閩”文化采風系列之《走進浦城》；圖片來源于浦城縣政務網，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