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自然情思
——胡振德近期油畫風景寫生創作芻議
王來文
近年來，胡振德主要以油畫風景畫為創作方向。觀其近期油畫風景寫生作品，特別是福建鄉村系列、閩南山區系列、武夷山系列及太行山系列等寫生作品，可以用“突破性的學術精進”加以肯定，甚是可喜、難得。
基于油畫畫種的本體性特點，年過耳順之后還能持續進步、越畫越好的油畫家頗為少數。而胡振德的這批油畫風景作品卻能向完整性邁進。從藝術語言表達上看，這批作品在色彩語言、畫面結構、線與面的對比、筆觸的運用上皆愈趨成熟，進入了相對自由與輕松的狀態；在藝術品格上，這批作品與其過去的作品相比，也進入了相對成熟的階段。可以說，這批油畫風景作品呈現了胡振德在油畫藝術風格上的升華。
面對自然進行寫生與創作，是胡振德近期主要的藝術生活狀態。他的作品取材主要來源于鄉村，畫面透出了對鄉愁的體悟，不僅記錄其藝術觀察的視角，更闡發了其對自然的親近和熱愛。特別是在福建本土鄉村題材的表達上，因其生活的親近和情感的交融，作品在對鄉村這塊土地的審美抒發上別具建樹，使觀者能從他的畫面中感受到其深厚的情感融入，可謂是有感而發，因情而抒，作品攝人心魂。而這種“能發能抒”，體現胡振德近年油畫之“技”已能表達其“道”與“意”。
《雨霽嵐光》（胡振德油畫作品，下同）
從這批風景作品可以看出胡振德對油畫語言不僅熟練運用，且已能更多地表現出個人的性情，展現其個人藝術品格與藝術氣質的追求。他以明亮陽光的豐富色彩，展示了其對自然的情愁，而這種隱于明亮色彩中的樸素的情愁，使其作品有著親近與親切的魅力，讓人感受到土地的溫暖、鄉村的溫情與自然的溫馨。與此同時，胡振德對畫面色調大膽而統一的追求，體現出他對單純化審美的向往。其對個別動人細節與局部的刻畫，都能很好地統一于色調、統攝于整體之中，體現了他對藝術的整體駕馭能力。
胡振德的作品畫面明顯地體現出中國畫的審美氣質。在線條表達上，其融入了中國書寫性的筆觸，對線的審美追求具有東方的美學意蘊，畫面中的線條頗具中國畫線條的輕柔委婉，用筆有如中國畫的毛筆潑墨潑彩與點染勾勒，富含節奏；在作品圖式上，其借鑒了中國畫計白當黑的手法，吸收采用了中國畫章法中氣與勢的運用，畫面講究氣與勢的回轉呼應，頗具太極之韻，呈現出一種飽滿的力量；在取景上，其采用了中國畫移步換景和散點透視的方式，在寫生過程中進行自由的主觀構成，從而使畫面更加完整統一；在審美意境上，其近期作品更是彰顯了中國式審美的意境追求與傳統美學精神，畫面表達上頗具空靈的文化氣質，充盈著詩意與詩境。
《滿江紅》
胡振德近年來復歸中國傳統文化，畫國畫、寫書法、讀傳統典籍成了他生活中的重要部分，中國傳統文化的滋養在自然而然中流淌和注入了他近期的油畫作品中，使得他的作品透出濃濃的東方審美意味，展現出中國式的寫意和意象的品格，這品格背后流露出他對西方藝術東方化的審美思考，與當下所流行的油畫民族化、油畫中國化有殊途同歸之感、異曲同工之妙。
所不同的是，胡振德是將自身對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返歸，無意而又自然而然地融入作品中，這種融入顯得更為輕松自然，無刻意之痕。作品中流露的是情感，是親近，是真誠與樸素，是一種文化自覺，無形中實現了他以自身的人文情懷對作品的精神提升，是其內心情感的表達與對自然的詠嘆，是一種神與貌的結合。
在中國藝術發展歷史進程中，寫意逐漸演變成一種藝術精神和理念，成為中國繪畫中一種特殊的美學品格，是中國藝術精神的集中體現。在中國油畫的百年歷程中，意象化或寫意油畫一直是國人揮之不去的文化情結，中國油畫先驅徐悲鴻、林風眠、關良、常玉、吳大羽、吳冠中、蘇天賜等一直是先行者，他們創作出諸多帶有中國寫意印記的作品，并受到了國際的重視，同時讓中國傳統文化精神在與世界文化的對話和共同發展中更顯價值。
胡振德近年來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回歸，契合了他近年油畫風景寫生與創作中對意象化和油畫寫意精神的追求。在主觀與客觀的際遇中，胡振德的藝術探索展示出其對傳統油畫語言的現代轉化與傳達，生發出其對意象與寫意的精神敘述，呈現出其對意境與詩意的追求與向往。
他在畫面上大膽取舍，注意統一的整體之美，在統一的單純中探求對比，大開大合，顯示出藝術表達的張力，體現了他的油畫寫生已由寫“生”進入寫“意”，已由對自然的再現進入對自然的表現，展現的是自然的生命之美，更是畫家對自然的心靈贊詠，流淌出其對自然的感悟與情思，以及他個人的情思與愁緒，呈現出一種寫意與寫境之意象。
《春暖》
我想這也是他近期作品的感人之處。在他的作品中，這種感人動情的升華，是其近年單純的內心寫照，是其對人生、對藝術的獨到體悟，反映了畫家由對人生的單純之心走向對藝術的赤誠之情，而這種赤誠反哺到藝術中便體現為作品的生機與活力。由此，畫家筆下的作品感動人于無形，又頗具一種內在的源動力，這也正是一位邁向成熟的畫家從對大自然的直接感覺沖動到再現自然繼而上升為對自然自由表現的升華，實現了畫家對中國傳統審美精神由“技”進乎“道”的藝術表達。
胡振德是一位美術學院油畫專業教授。我從事國畫與書法創作，雖未涉獵油畫，然因工作所需，對油畫、漆畫、水彩等畫種的學術前沿與動態始終關注。近年對胡振德的藝術創作一直關注著，因此對他的創作歷程還是比較熟悉的。觀其近期的油畫風景作品頗有感觸，可以說，其近期油畫風景的寫生與創作達到了一種新境界，讓人耳目一新，顯示了他的藝術高度。
丙申金秋時，應振德先生囑，有感而發散記以上短文，簡述欣賞胡振德近期油畫風景作品的感受，主要是借此表達對他為福建油畫創作與教學辛勤付出的敬意。
（本文原載于《炎黃縱橫》2025年第5期，作者中國美術家協會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