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南 洋
王曉岳
自漢以降的2000多年間,閩中的莆田經歷了滄海變桑田和桑田化滄海的山鄉巨變。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曾經創造了人間樂園,然而,在歷史狂濤的沖擊下,他們不得不加入中國東南沿海的移民大軍,一批又一批、一代繼一代地去往今天的菲律賓、馬來西亞、新加坡和泰國等地,國人稱之為下南洋,福建廣東一帶也稱作“過番”。它和中國歷史上曾經口口相傳的闖關東、走西口一樣,是中華民族長久傳承的歷史記憶。
莆田市背山面海,山是戴云山脈,海曰興化灣。木蘭溪、延壽溪、萩蘆溪三條大江自莆田西北方向群山奔流而下。莆田市的涵江區就坐落于三江出海口處,人口44萬,而散居于南洋各國及世界各地的僑胞竟多達80余萬。這里曾是莆田人下南洋的登船之地,更是追尋南洋華人足跡的一條捷徑。哲學家說,一滴水可以透視太陽。本文之所以解讀涵江,正是期望從涵江人下南洋的歷史脈絡中窺見南洋華人在不同歷史時期的生存狀態。
一
莆田之名原為蒲田。蒲乃蘆葦別稱,蒲田實為葦草漫生之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在這種滄涼幽緲的時空中,只有少數土著與蒼青的蘆葦、浸人的寒氣為伍。西晉末年,北方匈奴、鮮卑等游牧民族揮戈南下,入主中原,當地衣冠世族為避禍亂,舉族南遷,有的選擇了蒲田作為安身立命之地。逃命中的“篳路藍縷”把錦衣玉食的豪門貴族改造成了“以啟山林”的勞動者。他們先是圍海造田,后又修筑了“延壽陂”,涵水澆灌鹽堿地,把蒲蕩改造為田疇,開辟了興化莆陽的“北洋”阡陌;繼而又修建了“木蘭陂”,使壺公山東北麓的“南洋”化為膏腴之地?!皣W魈锶臼欤孪蓭焖臅r宜”,正是這滄海桑田的寫照。蠻荒之地變成了魚米之鄉,蒲田的“蒲”字自然去掉了“三點水”。三江入海處的古鎮也因“筑陂涵水”而得名涵江。
唐末黃巢之亂,再次逼得士大夫們隨著難民大軍倉皇南逃,羅隱、韓渥、王滌、王標、楊贊圖、崔道融、傅歸懿等著名詩人先后來到莆田,寄居于莆田籍詩人黃滔家中,莆田及涵江再次成為世外桃源。至宋代,涵江陸上已有石砌驛道與省城相連,海上則北聯福州,南通泉廈,成為東南沿海重要的商港,商肆的繁華非同一般,故此,涵江的江口古港雅稱“迎仙市”。宋代大理學家朱熹當年路過迎仙市的迎仙橋時,被涵江青峰如屏、嵐氣帶香的山川形勝所打動,遂沿溪溯流而上,登臨涵江的浹漈山,拜訪了結廬著書的宋史大家鄭樵。這段故事成為點綴唐宋時期鄒魯之邦——莆田和涵江風清人和、詩禮傳家的一段佳話。
終于有一天,倭寇帶來的災難打破了涵江詩意畫意般的安寧。倭禍自明朝肇始,歷時200多年。福建、浙江、山東沿海諸郡屢受其害。涵江地處頻海,古港富庶,自是倭寇常襲之地,受害尤烈。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倭寇決涵江海堤,萬畝良田毀于一旦。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倭寇陷興化府城(今莆田市),屠城數日。據《莆田縣志》記載,此次倭患,莆田898戶慘遭滅頂之災,22961人罹難。為避倭禍,莆田埭頭鎮的鵝頭村和涵江古港的所有鄉村“戶戶男丁皆下南洋”,從此,便開啟了莆田及涵江口大規模遷徙南洋的序幕。
二
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是地道的華僑后裔,他在接受中國央視記者采訪時說,“我們和泰國人菲律賓人或斯里蘭卡人有何不同?差別在于我們如何來到此地,以及發展方式,這需要有歷史感。惟有知道自己的根源,唯有了解祖先的遭遇,你才知道進退的依據?!?/span>
李光耀的話頗有些道理,欲了解涵江人為何下南洋,就必須從歷史和祖先的故事中尋找答案。
涵江鰲山村,有間毫不起眼的小賣部,開在毫不起眼的小街上。然而,當地有些老人卻能分辨出來,小賣部的房舍用到了一些特別的石頭,它們來自400年前隔絕生存與死亡的一道墻,那是明清兩代在東南沿海數次設置的王朝邊界,是那段禁海歷史的明證。這些墻在當時堅不可摧不可逾越,它對于王朝的意義,猶如北方的長城。
禁海是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的發明,洪武四年12月,這位洪武皇帝頒布詔書:“海民不得出?!?,“禁瀕海民私通海外諸國”。洪武19年,閩浙巡撫朱紈為剿滅海盜,在東南沿海修起隔離墻,并將34000余人遷往內地。之后,禁海便成為明清兩代王朝閉關鎖國的基本國策。到清順治十八年(1661年),清廷為防范鄭成功軍隊,對福建、廣東等地施行慘無人道的“遷界禁海”政策。據《莆田縣志》記載,笏石、靈川、忠門、平海、莆禧、小嶼一線均被劃為“界外”之地。涵江位于山海通道的要沖,也未能幸免,4700多畝良田上的莊稼被拔除,房屋寺廟一概焚毀。百姓已經絕了生路,只得去往南洋。在明清近400年歷史上,從中原遷徙到東南沿海的人們,不得不又開啟了一段艱辛地飄洋過海的旅程。他們從福建的福州、涵江、晉江、金門,廣東的潮汕、清遠,海南的瓊海、文昌等不同的地方走向南洋。僅涵江一鎮,赴南洋者竟多達70余萬。
涵江人下南洋的原由還有多種多樣,如萬歷十六年(1588年),涵江下溪村柯守岳領導的農民起義被官兵所鎮壓,涵江、永泰、莆田等地幸存起義者只有亡命南洋;如明末清初,鄭成功部下楊耿數度率軍攻占莆田,興化府、常太里、仙游縣、涵江鎮、平海衛等地起兵響應者眾??骨宥窢幨『螅瑪狄匀f計的起義者不得不再次絕地選擇逃亡,南洋又一次成為他們的落腳地。但是,涵江人下南洋的根本原因還是“遷界禁?!睂е碌拿癫涣纳?/span>
三
西班牙殖民者以及后來的荷蘭、葡萄牙、英國殖民者亟待開發南洋,他們對于廉價勞動力有著迫切的渴求,苦力就成為介于自由勞動者和奴隸之間的產物,他們就是所謂的契約勞工。
無論是苦力還是契約勞工,他們其實還有一個更為人熟知的名字:“豬仔”。這個名字最早出現在《澳門紀略》中,講述的是這些勞工在被運出國之前,常被成群的關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食物裝在一個大盆里,勞工們只能像豬仔一樣地圍盆搶食。
《漢書·地理志》最早記載了中國人下南洋的路線。王朝更迭,但這條下南洋的航線始終沒變。風暴無常,海路兇險。漢唐以來,在這條航道上的沉船多達2000多艘,沉船和無名尸骸勾勒出一條千年的死亡航線。
原來只能裝300人的帆船,硬是被塞進600人?!叭談t并肩疊膝而坐,晚則交股架足而眠,每人只有一尺天地”,這就是“豬仔”們在航船上的生存空間。在漫長海途中艙門緊閉,空氣讓人窒息,常有疫病流行,中途病死者甚多。船上淡水不足,“豬仔”們常因渴極討水而遭鞭撻?!柏i仔”們難以忍受種種非人待遇,常有反抗。為鎮壓“豬仔”,船主和勞工頭將為首的“豬仔”成批殺害,拋尸大海,并在船艙艙口加裝鐵柵欄。據記載,美國運送“豬仔”的商船“普德蘭公爵號”死亡率達39%,“加爾文號”運送“豬仔”的死亡率則高達45%。難怪連當時的英國人都驚嘆運載“豬仔”的船是“浮動的地獄”。
下南洋是無數饑餓的子民在生存絕望時的希望之路,即使面對死亡,仍然連綿不絕地揚帆南下。
涵江移居南洋的70多萬華人,他們的命運各有不同,每人都是一本故事。
在南洋這片一千多平方公里的海域和一座座碼頭上,中國人一度成為主角,他們或墾荒種植甘蔗,或開采礦山,或從事貿易,他們用勤奮與努力,改變了所在國經濟落后的狀態。就連英國的殖民總督瑞天咸也承認,“馬來半島的繁榮昌盛,皆華僑所賜”,“他們提供了世界用錫之半額,成了當地經濟開發的主力軍”。在海上絲綢之路的貿易史中,南洋這些島嶼只是中國與阿拉伯、印度貿易的中轉站,最有魅力的商品是中國的絲綢、瓷器和茶葉,它們被運往歐洲和中東。在16世紀和17世紀的一百年間,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白銀通過海上貿易匯集到中華帝國,印尼的巴達維亞也曾被16世紀的中國人譽為宛若蘇杭的豐饒之地。
華人改變了所在國的經濟狀況,為明王朝聚集了大量的財富。東南亞華人也出現了數以百計的百萬富翁、千萬富豪??梢詿o愧地說,是華人開啟了南洋的文明進程。
這種田園牧歌般的生活在17世紀被打破。巴連在菲律賓的巴石河畔,這里坐落著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大的唐人街。西班牙殖民者占菲律賓之后,把散居在馬尼拉各地的華人聚攏在這里,因為這里在山頂炮火的射程之內。
在西班牙遠征軍占領馬尼拉之后的幾年里,有超過十萬當地人受洗信奉天主,然而,華人皈依者始終寥寥。在大多數華人看來,接受天主教,就要接受教諭,必須剃除長發,“人之發膚,受之父母”,怎么能剃發呢。教諭還要禁止一夫多妻,這就違背“子孫滿堂、家門興旺的”祖訓??梢韵胍姡斈耆A人與西班牙殖民者之間,文化信仰的巨大鴻溝。西班牙殖民者從歐洲中世紀的宗教戰斗中走來,鎮壓異教徒是一種必然。
今天,全菲律賓三分之一以上的華人都聚居在馬尼拉,總數超過500萬。當年,華人雖然只有兩萬五千多人,卻遠遠超過殖民者的人數,這讓占領者日夜惶恐。信仰、人數、財富最終導致了一場慘無人道的血腥屠殺。1603年10月9日,是舉家團圓的中秋節,西班牙殖民者的軍隊在午后包圍了巴連,然后點燃了華人的住宅,任何企圖逃離的華人,包括婦女、老人和孩子,全部被射殺。與此同時,另一批士兵沖進馬尼拉平民醫院,將正在住院治療的華人全部拖出門外,就地處決。火焰中,300多名華人巨商,為了避免落入西班牙士兵之手,或選擇懸梁自盡,或選擇投身于火海。據《明史·呂宋傳》記載,在這次血光之災中,有兩萬五千多名華人被殺,馬尼拉總督下令,巴連所有華人遺產,全部收歸政府所有。
當時的明朝是一個龐大的帝國,起初,這讓西班牙殖民者頗有些惴惴不安。然而,令他們吃驚的是,明朝的使臣對這次屠殺竟擺出一副不管不問的超然態度。使臣說,馬尼拉的華人均系未經朝廷圣批擅自出國者,凡南洋遭遇,皆咎有自取。大明王朝的態度不僅喪權辱國,而且助紂為虐。在接下來的170年間,大型屠華事件,在菲律賓又發生了五次。
巴石河水依然在流淌,后來移居馬尼拉的華人稱這條河為血染的“紅溪”。河中的水草,仿佛是數萬屈死華人的魂靈,永久地飄蕩在這水天之間。只有那有名或無名的墓碑,昭示著他們曾經的存在。
在西班牙之后,荷蘭、英國、日本殖民者一輪又一輪的屠殺南洋華人,因為華人在南洋就是中國的棄兒,他們的身份始終不被所在國統治者認同。繁榮——屠殺,周而復始,南洋華人就是刀俎下的魚肉。華人在南洋是開拓者和建設者,同時又是被掠奪被殺害的對象。在數十萬被殺戮的華人中,福建華人至少占40%,涵江人約占5%。對他們來說,南洋既是財富的天堂,也是血淚的地獄。
四
南洋之地,曾被華人當作生存的樂園,改變命運的異鄉家園,逃離中華大陸生存威脅的避風港,但殘酷的現實使他們的夢想多次破滅。在歷經磨難甚至付出生命代價之后,華人一直在尋找他們生存在這塊土地上的方法和力量。他們終于在身份認同的探索中找到了華人生存的三大支柱:血緣認同、地緣認同和文化認同。1819年,曹家館是新加坡最早創建的宗親組織。1879年創建的“保赤宮”是新加坡最早出現的陳氏宗祠。之后,宗親組織和家族祠堂如雨后春筍般在南洋各地興起。1822年,客家人士在新加坡最早成立方言社團組織。1857年,新加坡瓊州會館落成。1860年,新加坡福建會館創立。在19世紀初至20世紀初的100年中,以地緣和業緣為核心的社團組織、商務總會遍布南洋各國。后來,這些社團及商務組織推廣至澳洲、南北美洲及歐洲各地。原先,南洋華人僅僅是靠個體的能力謀求生存之路,有了聲勢浩大的宗親組織、社團組織和業緣組織之后,南洋華人形成了一股社會力量,使南洋華人的生存空間有了較為穩固的支撐。
對于南洋華人來說,文化的認同是他們生存的根基。這種文化認同首先是從祭祀祖宗開始的。南洋涵江華人的祖譜前面有一句詩:“日久他們即故鄉,晨昏須上祖宗香?!边@種對于祖先的懷念祭拜,是一種生活方式,更是一種深入血脈的信仰。
1603年,馬尼拉屠殺之后僅僅一年,華人又建立起新巴連。而巴達維屠殺后不到三年,華人再次充斥該城。殖民者一方面需要華人作為廉價勞工,另一方面,殖民者又害怕形成華人群體記憶。因此,殖民者一次又一次地取締所有的華文學校。這種排華的計魎一直到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還在實施。1966年4月12日,印尼政府突然下令,關閉全印尼華文學校,并以種種理由將超過60萬華人投入監獄。然而,禁錮沒有讓華人停止對于母國文化的渴望。在印尼泗水一間普通教堂的神主背后就有一間隱蔽的華文教室,秘密給華人孩子上課的教授李秀珍,據說就是涵江人。也有人說李教授是福清人,但可以肯定的是,李教授代表了寧肯冒死,也不忘傳承中華文化的福建華人。
南洋華人文化認同的核心理念是“赤子情懷,休戚與共”。1909年,簡照南、簡玉階兄弟從南?;貒髣撧k了民族企業——南洋兄弟煙草公司。創辦僅三年,簡氏兄弟就捐贈五萬大洋支持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1892年,在印尼經商的張振勛,回到中國煙臺創辦了中國第一家民族企業——張裕葡萄酒廠。鑒于張裕對辛亥革命的重大貢獻,1912年,孫中山親筆為張裕公司題詞。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包括福建僑團、興化僑團在內的新加坡18個僑團聯合致電中國政府,表示“堅決抗日”、“誓為后盾”。在整個抗日戰爭時期,南洋各地華人出錢、出槍、出人,成為祖國大陸可靠的后方基地。1938年10月10日,南洋華僑成立籌賑總會,福建集美僑領陳嘉庚當選主席,為救助戰爭中的難民作出了巨大貢獻。
五
對于南洋華人來說,時代性的困境是一樣的,時代性的機遇則各不相同。涵江人在南洋的70多萬華人中,終于成就了幾十位佼佼者。在這些佼佼者中,印尼僑胞的代表人物當數金融奇才李文正博士。李博士是力寶集團的創始人及董事長,前亞洲銀行協會會長,并兼任國立印尼大學董事長、美國加州大學董事、福建國際經濟顧問。
新加坡僑胞的代表人物當數在房地產業屢屢獨辟蹊徑、巨大風險中創辦新加坡遠東機構、香港信和集團的“新加坡首富”、“地產大王”黃廷方先生。
出生在江口鎮后墩村的鄭天祥先生在馬來西亞經營房地產業、運輸業和酒店業,他在商業領域的成就遠不如李文正、黃廷方先生,但他任砂拉越州唯一民辦慈善機構主席一職30多年,為社會公益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1998年被馬來西亞國家元首封賜為“KMN勛爵”。鄭天祥先生現為馬來西亞興安會館名譽會長并兼任砂拉越古晉二十多家華人社團的名譽主席或顧問。他為馬來西亞華人的團結奮斗嘔心瀝血,被譽為砂拉越華人的精神領袖。
這些佼佼者,尤其那些代表性人物,他們的赤子情懷感人至深。
電是工業化的基礎。然而閩中長期缺電,莆田亟待在湄洲灣建設一座大型火電廠。李文正博士急故鄉之所急,毅然在亞洲金融危機檔口投資7.55億美元,興建總裝機容量為2×36萬千瓦的湄洲灣火電廠。這是中國首家全外資電力項目,它為莆田以港興市的戰略提供了電力保障。
2002年6月11日,莆田學院舉行了隆重的成立慶典,結束了莆田沒有本科制大學的歷史,這是古老“文獻名邦”教育發展史上的里程碑。莆田學院的成立,李文正博士是第一大功臣。2000年6月17日,李文正一行在考察湄洲灣火電廠建設項目后,冒著滂沱大雨考察莆田學院項目。為使莆田學院一開始就站在“培養全球化人才”的高起點之上,李博士承諾他將從海外聘請16位資深教授在莆田學院任教,并承擔前五年的全部經費。同時,李博士捐資興建教學設施,并資助計算機、會計學、英語三個學科。為永志紀念,莆田學院將一座面積約10500平方米的教學樓命名為“文正教學樓”。
旅居印尼的黃文蘭先生,在莆田市,特別是在其故鄉涵江區江口鎮一帶,可以說是家喻戶曉,有口皆碑。黃先生并非億萬富翁,他在印尼創辦的實業,只是一個合資的音響電器廠,在新加坡創立的得利順有限公司也是與人合作經營的企業。但黃文蘭先生五十年如一日,把愛國愛鄉的滿腔熱情傾注在江口石庭這方古老的土地上,不僅傾其所有,而且動員和組織有關華人為家鄉公益事業獻出愛心。從1954年至今,黃先生帶頭捐獻了數百萬港幣的資金,并通過募資先后為家鄉建成了石庭小學、華僑醫院、華僑職業中專學校、影院、幼兒園、黃滔祖祠、黃滔公園等幾十項公益工程。為感謝和褒獎黃文蘭先生作出的突出貢獻,莆田市政府于1999年授予他榮譽市民稱號。
囿于篇幅所限,涵江70多萬華人對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熱情,對于故鄉發展的鼎力相助,無法一一例舉。但可以肯定的是,改革開放之后,中國日益強大,涵江華人的腰桿硬了,對祖國的認同感越發強烈,他們已成為涵江經濟和社會發展的一股強大力量。
歷史進入21世紀,涵江人下南洋的腳步并沒有停止。但原因和動機,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據調查,改革開放初期,涵江約有千余人到國外謀生。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后和2000年我國加入世貿組織前后,涵江出現了兩次移民高峰。新僑民出國渠道大致是:通過與國外親友團聚出國,主要移民國仍是南洋諸國;通過公費或自費留學出國,主要移民國在澳大利亞、新西蘭、日本、歐洲和北美等國;通過投資移民,主要在南美及東歐地區;通過勞務出國,主要在韓國、新加坡、以色列等國。涵江的新僑民已超過10萬人,分布于30多個國家。隨著時間的推移,涵江新僑民隊伍在迅速擴大,分布地區也在不斷拓寬。據阿根廷興化同鄉會創始人王慶蒼說,改革開放之初,只有他一人在阿根廷定居,至2004年,其家族已有70多人移民阿根廷;2004年,定居阿根廷的涵江人只有7位,現在有7000多人在阿根廷經商。
莆田有句諺語:“莆田無天下,天下有莆田”。這諺語的前半句是說,莆田窮得讓家鄉人無立錐之地;后半句是說,天下所有地方均有莆田人謀生的足跡。而如今,莆田新移民的腳步走得更遠,但他們不同于老一代移民。他們不是活不下去才背井離鄉的,而是帶著中國人的自豪,帶著中國人的財富,帶著中國人的勤勞和智慧,尋找新的商機,尋找新的夢想,尋找更加寬廣的生存空間。
(本文原載于《走進涵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