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館長序跋系列”專題·
黃榮春《閩都考古錄》序
這是一本部頭不小的著作,100多萬字,1100多頁。對于這一方歷史的記述,黃榮春先生很下了一番心思和精力,因此成果十分豐碩,令人羨慕和敬佩。二十多年間,他腳不停步,手不停筆,腳量土地,范圍從郊區(晉安區)到福州市及所屬八縣,書寫的文著也從《水澗集》《福州市郊區文物志》《福州十邑摩崖石刻》《福州摩崖石刻》(包括增訂本),其篇幅都在數十萬字以上。如今更撰寫成《閩都考古錄》,范圍擴及閩東縣域,字數超出百萬。黃榮春先生在本書除記錄考古成果外,還補充了許多歷史內容,加上自己的分析論說,又配發大多由自己拍攝的千余張圖照。凡是關注福州歷史、文化包括歷史人物的人們不妨讀一讀,定有大收獲;就是作為案頭備查的地方史料擺著,也可備不時之需。有文化的人是不應該對地方歷史茫然無知的,更何況你身處的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之地。
說本書是大部頭著作,僅就讀者的觀感而言,如對作者而言,相信人們的第一印象是“下過苦功夫的力作”。的確,黃老年屆八十,能有如此豐厚的成果奉獻于文史界、奉獻于社會,是十分難能可貴的。記得孔子在自述人生和修業時,從十五歲講到七十歲,未講八十歲以后事,猜想他知世事難料,故不做遠想了。黃老活在當下,仍不停筆輟事,靜處頤養,而還硁硁致力于此類“補費精神”的難事,實在令人欽敬。須知黃老專事文物調查、保護、管理工作已有三十幾年光景,即使在退休之后仍然樂此不疲。眼前所作之書,自訴也寫了六年。像這樣的深耕力作,在福州文史界,恐怕罕見其匹了。他鐘情于文物的調查與保護,關注的范圍遠超晉安區,工作的內容也從調研保護擴及寫作宣傳了。本書既以“閩都”為名,可知其地域范圍的擴大、記錄對象的增加。
不少人對“閩都”的說法比較存疑或糾結,認為福州有自大之嫌。其實古人造字義涵甚深,“都”邑之稱始于上古,不僅“天子所宮曰都”,《周禮》稱“四縣為都”,后來“諸侯子弟封邑亦曰都”,甚至“大夫食采之邑亦曰都”。“都”還有“居也”之義,即族眾的邑聚。福州自東冶、候官開始就是閩地之一大都邑,稱閩都并不逾制。宋《三山志》記載,在福州城內今東街一帶,因閩縣設治于此,舊稱閩會,建有“閩會坊”,后改為“閩都坊”。宋代福建觀察使安積也作詩稱“尋窮越國真山跡,見盡閩都好物華”。可見稱福州為“閩都”應有近千年歷史;何況,到明代萬歷年間,王應山為福州作方志,即稱《閩都記》。清學者謝章鋌評該書:“蓋以都會為屬目之綱,故命名《閩都記》。”可見是指福州為一方之“都會”。值得注意的是,無論志、記,所述范圍均是宋、明時期福州(府)所屬的十一個縣,因為福州府與福寧府(寧德市)的分屬乃在清初(雍正)以后。此書既以“閩都”稱,顯示其考錄的地域范圍包括今閩東,作者在記錄考古遺址與某些文物時確有涉及該地。其用意全在于對地方文物、考古、歷史與人物的記錄,誠是好事,私意以為無可厚非。
這部“考古錄”以時間為經軸,以考古文物為緯項,間有史事陳述、人物介紹、建置說明乃至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記載,意在闡述歷史背景或補充考古文物介紹之不足,使讀者對歷史時代有較為完整的認知,這也是作者匠心所在。所以綜觀全書,顯得脈絡清楚,條貫明晰,其旨在以考古文物表現或佐證歷史,故讀起來尚不至于枯燥、沉悶或有太多的零散感覺。閱讀此書,人們在驚嘆作者調查全面、記錄細致、解說專業的同時,想必會透過這千數百件文物、史事的記述看到作者的獨運匠心與敬業精神。讀者借此可以臥游閩都名勝,了解福州歷史文化,研究者也可循此作深入探討和詳細解讀。由此可見,本書既為考古文物立傳,具有存史價值,也為讀者導游、導覽,具有宣傳教育的功能。就文物的保護和利用而言,也為領導者、管理者提供了可資借鑒的翔實材料,于是還有了資治的作用。果能善讀善用,也不枉黃榮春先生數十年的艱辛努力。這確然的成效,相信他是可以自慰的。
黃老最可貴的就在于他的求全心理和認真態度,生怕遺漏了什么,乾乾敬慎,惟恐有失。作為晉安區文管辦主任,他在任上十分稱職,凡在轄區內的文物古跡他都認真調查、悉心保護、詳細記錄,因而才有今日人們所見的這一厚冊圖書。視此相信人們都會震撼于他的事業心與堅忍性。須知這些成就的取得,不僅僅在于興趣與愛好,更重要的在于他內心深處的信念與追求。用孔子所說“好古敏求”,似乎只能表達他的淺表意愿,荀子所稱“真積力久”,才能表現他的用功、用心與著力。當然,百萬字之作非一時之功,而以一人之力為之,可謂“出乎其類”矣。曹丕曾說:“文章乃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這對于政事、文事而言,庶幾近之;對于史志而言,更有另一層深意,也即稱之為名山事業,方輿盛事,也不多讓。史志著作,本為留文當代,饗饋后世。
記得我在十數年前應黃先生的要求為其《福州市郊區文物志》作序時,曾經寫到:“本書詳盡地囊括了福州郊區文物的遺存,對文物的具體特征、地理狀況、人物背景及歷史價值等,都作了具體的考察、測量和論證。因此可以說,本書是我省文物界迄今最為完整的區域文物專著。”以此移作對本書的評價同樣適當。不同的是,如今已有《福州市文物志》的出版,可以參照閱讀,以窺全豹。若想到這是憑借一己之力而非集體之功所完成的,似乎它又有了特別的意義。
黃老兢兢業業,只為閩都地區天地間的文物古跡樹碑立傳,存史留跡,不僅讓世人開闊眼界,更為后人保存歷史記憶,其功德莫可名焉。誠然,以一人之力,肩此繁難之任,負重前行,自不免存有瑕疵舛漏,想來讀者不會因此而深責焉。求全之毀,間或有之,但愿能有更多不虞之譽,以慰作者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