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人要籍百部評鑒·
97.謝章鋌與《賭棋山莊所著書》
謝章鋌是清代著名的學者、文學家，在經、史、詩、詞、文、方言等方面，均頗有建樹。謝章鋌出身書香世家，游歷、講學、著述是其人生三大要事。曾先后主講陜西豐登、關西書院，漳州丹霞、芝山書院，漳州書院，江西白鹿洞書院。最后十六年主講福州致用書院，一時名彥如陳衍、林紓、陳寶璐、張元奇、沈瑜慶、何振岱、丁蕓等，皆出其門下。謝章鋌一生著述甚豐，其詩、詞、文、雜著陸續刊刻成《賭棋山莊所著書》，匯集了大部分之所著。
《賭棋山莊所著書》七十八卷，（清）謝章鋌撰。
謝章鋌（1820—1903），初字崇祿，后字枚如，號江田生，晚號藥階退叟。福建長樂人。清代學者、文學家，在經、史、詩、詞、文、方言等方面，均頗有建樹。
謝章鋌出身書香世家，祖上數輩多為讀書之人，據《東嵐謝氏明詩略》所錄，謝氏家族先后共九人有詩集傳世。東嵐謝氏在明代多顯宦，入清后以鹽策起家，家境富裕。謝章鋌降生后，家道中落，其命途頗為坎坷，三歲失恃，三十喪父，由繼母俞氏照顧。又自幼體質孱弱，十一歲始就外傅，越三年羸疾幾殆。受家境影響與父輩熏陶，謝章鋌勤奮刻苦，博覽群書，尤喜詞章之學。二十一歲，時值溫葆深視閩學，以《程門立雪》試諸生，謝章鋌獲首取，補弟子員。二十二歲遍游閩江流域及閩南各地，三十歲中副榜舉人。咸豐二年（1852），謝章鋌前往漳平，后與好友發起“聚紅榭”，課詞課詩，聲勢頗大，閩詞藉此獲得了較大發展。謝章鋌四十游蜀，四十五游粵及香港。同治五年（1865）中舉，光緒三年（1877）中進士，時已年近花甲，旋即辭官歸鄉。謝章鋌早年以教書賣字為生，中舉之后，游歷、講學、著述成為其人生三大要事，曾先后主講陜西豐登、關西書院，漳州丹霞、芝山書院，漳州書院，江西白鹿洞書院。最后十六年主講福州致用書院，一時名彥如陳衍、林紓、陳寶璐、張元奇、沈瑜慶、何振岱、丁蕓等，皆出其門下。光緒二十九年（1903），謝章鋌以八十四歲高壽卒于致用書院。
主講福州致用書院期間，謝章鋌修筑“賭棋山莊”。“賭棋”典出《晉書·謝安傳》，淝水之戰前，苻堅率百萬大軍逼進，謝安卻別具雅致，從容與張玄圍棋賭墅。謝章鋌將住所名為“賭棋”，似是對清末內憂外患的政局與國情之映射，亦含不向外敵低首之意。據《賭棋山莊藏書目》記錄，莊內藏書萬卷，其中多名家抄校本、稿本。
謝章鋌一生著述甚豐，其詩、詞、文、雜著陸續刊刻成《賭棋山莊所著書》七十八卷，包括：《文集》七卷、《文續集》二卷、《文又續集》二卷、《詩集》十四卷、《酒邊詞》八卷、《余集》五卷（包括文三卷、詩一卷、詞一卷）、《說文閩音通》二卷、《詞話》十二卷、《詞話續》五卷、《圍爐瑣記》一卷、《藤陰客贅》一卷、《稗販雜錄》四卷、《課余偶錄》四卷、《課余續錄》五卷、《東嵐謝氏明詩略》四卷、《校刻祥符沈侍郎勤學淺語》一卷、《八十壽言》一卷。其中《東嵐謝氏明詩略》為謝章鋌曾祖謝世南所編，謝章鋌僅是校刻者。謝章鋌的著作還有與聚紅榭同人合刻的《聚紅榭雅集詞》六卷，以及未刻者如諸經注疏及考異等。此外，謝章鋌極重鄉土文獻的搜集整理，如搜集、保存梁章鉅《閩川詩話》殘稿，又兩次抄錄清嘉慶、道光間著名古文家高澍然《抑快軒文集》，使之得以流傳至今。
《賭棋山莊所著書》卷帙浩繁，其中影響最大，亦最為后人所重的，當屬詞與詞論。包括《酒邊詞》八卷405首詞、《余集》附詞3首，《詞話》十二卷、《詞話續》五卷等。
《賭棋山莊詞話》及《詞話續》共251則，捃摭遺聞，旁采近什，涉及唐至清代詞人、詞集、詞派、詞作、詞話、詞律各個方面，不失為近代文學批評史上一部重要的詞論。謝章鋌論詞，不標榜特定宗旨，也不具備鮮明的流派特征，思想內容十分龐博。然就其主要詞學思想而言，一則主張“性情說”，充分肯定“情”之價值，將其提升至倫理道德和藝術品格的高度；又對詞之“達情”提出“真”與“自然”、善于“養氣”的要求。二則推尊詞體，認為詩詞同源，與詩一樣，詞亦有“詞史”，即以詞存史，表現歷史興廢與社會變遷。第三，謝章鋌身為閩籍詞學家，特別關注和推崇“閩詞”，反駁閩人填詞不協律的觀點，并清晰地勾勒出閩詞由宋至清的發展脈絡。《賭棋山莊詞話》自清光緒十年（1884）刊刻后，隨后出現的重要版本有：中華書局《詞話叢編》整理本、《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影印本、大象出版社《歷代詞話》節略本。另有《賭棋山莊詞話》稿本一卷藏福建省圖書館，已影印收入2000年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的陳慶元執行主編《福建叢書》第二輯之七《賭棋山莊稿本》。
謝章鋌詞作內容廣闊、題材豐富。謝詞中不僅有表達夫妻情深與幽微愛戀的脈脈之語，也有篤于友情與落魄互勉的溫情之詞，還有抒發壯志未酬、表達建功立業之志的慷慨之歌，更有針砭時弊與憂患民疾的憤懣不平之作。謝章鋌乃性情之人，故其詞總體激越豪邁，有蘇、辛之風，是繼陳維崧之后“直闖蘇辛的代表”。如《長亭怨·登金山塔院》、《金縷曲·壬子初度》、《賀新郎·感作同文樵》等詞闕，充分體現了這一特點。但謝章鋌的詞風并非一成不變，其寫愛情則清新曉暢、真切大膽；寫人生際遇與國家創痛則傷感哀怨、寄托遙深；亦有嬉笑怒罵、蓬勃不平之作。陳慶元教授據此將謝章鋌詞作分為前后期，認為“前期激昂慷慨，接近劉家謀；后期離奇惝恍，纏綿悱惻”（《愛國詞人謝章鋌的詞及詞論》，《福建師范大學學報》1997年第2期）。《酒邊詞》有光緒十五年（1889）福州刻本，另有《酒邊詞》殘稿、殘頁保存于福建省圖書館，已影印收于《賭棋山莊稿本》。
后人多知謝章鋌之詞名，卻對其古文和詩較為陌生。其實，謝章鋌自己最重古文，詞次之、詩又次之。其文集主要有《賭棋山莊文集》、《文續集》、《文又續》、《余集》文二卷等，包括書信、序跋、祭文、碑文、像贊、壽序等多種文體，以時間為序選編，《文集》起道光二十四年（1844）迄光緒九年（1883），《文集續》續至光緒十七年（1891），《文又續》續至光緒二十四年（1898），《余集》文二卷則包含從光緒二十四年到逝世前一年（1902）所作之文。謝章鋌選存古文極為嚴苛，凡不甚滿意者即刪汰，僅存十之三四，務求所存者“純之又純，粹之又粹”（《賭棋山莊文集·序》）。他早年在《論文上下篇贈李少棠》曾論及治古文的觀點曰：“言不誠，其究，必壞人；文不誠，其終，必喪心。”又曰：“于是不敢不讀書，不敢不窮理，不敢不養氣，更不敢不修身以求吾誠之所在，以推吾誠之所至。誠立，然后其人非廢人，其文非廢文。”講求修身養氣，讀書窮理，修辭立誠。后來推崇光澤古文家高澍然，求其簡潔、平易、寧靜、溫厚之旨。如《祭芑川文》、《芑川〈觀海集〉序》等文，已十分接近高氏文風。難能可貴之處在于，謝章鋌同時也指出高澍然之不足，一在取材不夠廣，二則缺乏“長江大河萬怪皇惑”之氣勢。謝章鋌雖亦未達到“長江大河萬怪皇惑”之境，然其文與其詞一樣，取材廣闊，以世事為汲汲，如《東南兵事策》曰減兵、曰選將、曰嚴賞罰、曰府縣宜久任，皆獨得體要。又有《〈海音〉跋》、《送林錫三之海東書院序》、《答袁筱塢閣學書》、《閩省形式答權守某公》等文，均屬此類。《賭棋山莊文集》有清光緒十年（1884）南昌刊本，《文續集》有清光緒十八年（1892）福州刊本，《文又續》有清光緒二十四年（1898）刊本，《余集》有1925年刊本。
《賭棋山莊詩集》刊于清光緒十四年（1888），與選編古文一樣，謝章鋌對詩作的擇取同樣嚴苛，據陳慶元教授統計，《詩集》存詩七百多首，比稿本少了279首。謝章鋌論詩“以精神固結、肝膽輪囷為主”，不主派別之分，時人批評明七子，而謝章鋌公然推崇李夢陽，其《書李空同集后》曰：“少陵既死無文章，不解至性徒鋪張。空同學杜十三載，淋漓老筆生輝光。”對李夢陽繼承杜詩傳統大加贊賞。謝章鋌的詩作亦多撫時感事之作，摯友劉家謀稱其“激昂骯臟，慨然于身世之故”（《賭棋山莊詩集序》）。如《酬林二子魚（直）》歌曰：“既不能為李將軍，橫行黑塞驅風云。又不能為賈太傅，痛哭金門策時務。便當散發游帝鄉，倒持玉斗 天漿。”大抒難酬之壯志。《西洋刀歌》痛斥侵略者“毒草誤人”，同時抨擊謀國者無能，導致“炮臺連失”，作者恨不能“夷刀殺夷”，直呼“短衣匹馬力一割，此是男兒報國時。”此類詩作在《詩集》中比比皆是，而表達愛戀情緣之作卻難得窺見，可見謝章鋌受“詩莊詞媚”的傳統詩學觀影響頗深。
除詩、詞、文外，謝章鋌較重要的著作還有《說文閩音通》。謝章鋌因見《說文系傳》中字音多與閩人相仿，故“據系傳作準，錄其音義近似于閩者為一卷，并采雜說以申明之為附卷”（《說文閩音通·自序》），共整理、考證了261個詞語，在閩方言考證上取得了一定成果。《說文閩音通》有光緒三十年（1904）刊本。另外，《圍爐瑣記》、《藤陰客贅》、《稗販雜錄》、《課余偶錄》、《課余續錄》5種，多及著書、讀書之事，大半取之他人著述，合刻為《賭棋山莊筆記》，刊于清光緒二十七年（1901）。
謝章鋌著述的現代版本有：1974年，臺灣近代中國史料叢刊續編將《賭棋山莊所著書》重印的《賭棋山莊全集》；2009年，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了陳慶元主編《謝章鋌集》，是目前所見最全的謝章鋌詩詞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