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人要籍百部評鑒·
92.沈葆楨與《沈文肅公牘》
晚清時期的朝廷重臣沈葆楨,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外交家、民族英雄,又是中國近代造船、航運、海軍建設事業的奠基人之一。沈葆楨的一生,最為世人所稱道的政績,一是總理福建船政大臣,主辦馬尾船政局,建立了中國第一支海軍與第一所所海軍學校;二是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兼理各國事務。身居要職,勤于政務,生活簡樸,廉潔自律。所著《沈文肅公牘》十六卷,收錄了沈葆楨在以欽差大臣巡臺和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期間,與李鴻章、左宗棠以及閩浙、兩江、湖廣的督撫司道和師友們的往來政務信函一千余件。其內容包括了:作者巡臺期間的積極備戰、日本退兵后的善后工作以及整治臺灣的各項措施;督江時期的大量政事活動,集中反映了作者治理江南民政、軍政、財政、經貿、文化以及涉外等領域的主張和措施。該書對于研究中國近代史、尤其是近代的臺灣開發與發展而言,的確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手珍稀史料,彌足珍貴。
《沈文肅公牘》十六卷,(清)沈葆楨著
沈葆楨(1820—1879),原名沈振宗,字翰宇,又字幼丹。福建侯官(今福州)人。道光十六年(1836),舉秀才。二十年(1840年),和老師林昌彝同榜考中舉人。二十一年(1841),赴京趕考,落第。二十四年(1844),與父親沈廷楓一同上京赴秋闈,父子二人都沒能考中,父親發誓永不再考科舉,回鄉繼續教書。沈葆楨年富力強,決心背水一戰,苦讀三年,再試。 二十七年(1847),登進士,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
咸豐四年(1854),補江南道監察御史。五年(1855),調貴州道監察御史。不久,又調任江西九江知府。六年(1856),擢升杭州知府,然而沈葆楨以祖上曾在杭州居住,杭州親戚過多為由而推辭,遂改任江西廣信(今江西上饒)知府。遷廣饒九南兵備道,加按察使銜。尋又補贛南兵備道。此時,太平軍已兩次攻打江西,占領了8府50多縣,整個江西的局勢岌岌可危。沈葆楨采取了攻其不備,襲擾輜重的戰術,七戰七捷,打退了太平軍的進攻。經此一役,沈葆楨開始揚名官場。
咸豐九年(1859),沈葆楨以父母多病,歸籍探望。十年(1860),再起授吉贛南道道臺,以父母年老而婉辭。十一年(1861),曾國藩請他赴安慶大營,委以重用。不久,推薦他出任江西巡撫,倚用湘軍將領王德標、席寶田等鎮壓太平軍。
同治四年(1865),沈母去世,沈葆楨丁母憂,再次返回福州。五年(1866)春,左宗棠升任閩浙總督。八月,朝廷批準了左宗棠關于設輪船制造局的奏折,決定在福州的馬尾建設船政局,即以后的馬尾船政局。十月,左宗棠因陜西回民起義,調任陜甘總督,行前力薦丁憂在家的沈葆楨接手船政,并親自到宮巷請沈葆楨出山。然而,左宗棠兩次探望沈葆楨時都被沈以“重孝在身”推諉了。六年(1867),接替左宗棠任總理福建船政大臣,主辦馬尾船政局。當時正是舉辦洋務運動時期,左宗棠在福建福州馬尾創辦造船廠,尚未來得及開工,就被調往陜甘任陜甘總督。沈葆楨一上任即建船塢及機器廠,并附設藝童學堂,造成船艦20艘,分布各海口。馬尾船政局還創立了中國第一所海軍學校——馬尾前、后學堂,即馬尾船政學堂,作為培養制造與教育相結合的近代海軍人才搖籃。眾所周知,清政府在鴉片戰爭和英法聯軍入侵的戰爭中,遭受到了西洋堅船利炮的震懾與慘痛,朝野上下紛紛講求要“師夷長技”,造炮制船。左宗棠、沈葆楨則把培育海軍人才作為“師夷”之根本,其宗旨就是為近代海軍輸送具有專門知識的各類人才。馬尾船政學堂對學生要求非常嚴格,不但培養出許多近代工業的工程技術人員,還向中國近代海軍輸送為數眾多的將才。因此,它的產生和建成是有其歷史必然性的,這不僅成為一種思潮,且也已有具體實踐。使之成為中國最早的造船工業基地,馬尾船政局一度是遠東規模最大和技術最全面的造船企業。沈葆楨在主辦馬尾船政局時,曾于衙署內書掛兩副名聯。其一為:“見小利則不成,去茍且自便之私,乃臻神妙。取諸人以為善,體宵盱勤求之意,敢憚艱難”。可見其決心與艱難。
同治十三年(1874),日本以琉球船民漂流到臺灣,被高山族人誤殺為借口,悍然發動了侵臺戰爭。同治皇帝得知此事后,當即傳諭軍機大臣:即派在福建辦理船政事務的沈葆禎“以巡閱為名,前往臺灣生番一帶察看,不動聲色,相機籌辦”。( 《同治甲戌日兵浸臺始末》,《臺灣文獻叢刊》第38種)隨即又正式任命沈葆禎為欽差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兼理各國事務大臣,東渡臺灣,辦理日本侵臺事件。同時,命令所有福建鎮、道等官,均歸沈葆禎節制;江蘇、廣東沿海各口輪船,歸沈葆禎隨時調用;臺灣籌防所需款項,令福州將軍文煌、閩浙總督兼福建巡撫李鶴年,源源接濟”。 ( 《同治甲戌日兵浸臺始末》,收錄《臺灣文獻叢刊》第38種)
沈葆楨一到臺,就積極備戰,妥善辦理了日本撤兵事宜,守住了臺灣后,立即著手進一步的開發與建設,在臺相繼實施了開禁、開府、開路、開礦等四大措施。從此,開啟了臺灣的近代化倡導之路,對后來的臺灣經濟建設與發展,起到了深遠的影響。因此,沈葆楨不但是臺灣近代防務的開拓者,也是臺灣社會近代化的奠基人。
光緒元年(1875)初,沈葆楨奉旨回京,被任為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負責督辦南洋水師。沈葆楨以朝廷經費有限,分散建南、北洋水師感到不足,主動提議先集中力量籌建北洋水師。四月,清廷發布上諭,派李鴻章督辦北洋海防事宜,沈葆楨督辦南洋海防事宜,中國近代海軍的建設從此走上軌道。沈葆楨在兩江總督任上,于江南政事及其涉外事務,亦多有主張與興革。
光緒五年(1879)十一月,沈葆楨因積勞成疾,病逝于江南督署。臨終之前,尚“口中喃喃有詞,就是議購鐵甲船之事”。(《代理江寧布政使桂篙慶奏摺》,沈葆楨等撰《福建臺灣奏折》,收錄《臺灣文獻叢刊》第29種)可見,沈葆楨為了維護國家主權,建設中國近代海軍,真正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清廷追贈其為太子太保銜,謚文肅。福州吏民為之建祠于烏石山南麓。
沈葆楨是一位晚清時期的朝廷重臣,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外交家、民族英雄,又是中國近代造船、航運、海軍建設事業的奠基人之一。他身居要職,勤于政務,生活簡樸,廉潔自律。他曾給子孫留下《遺囑》說:“我除住屋外,無一畝一椽遺產,汝等須各自謀生,究竟筆墨是穩妥生涯,勿嫌其淡”。病逝之后,料理沈葆楨后事的代理江寧布政使桂嵩慶馳奏朝廷曰:“其居官廉正,任事果毅,早在圣明洞鑒之中。自履任兩江,弭患無形,軍民愛戴;遽爾出缺,大江南北,悼惜同聲。歿日,布被舊衣,一如寒素;宦囊蕭索,不名一錢。”(沈葆楨等撰《福建臺灣奏折》,收錄《臺灣文獻叢刊》第29種)江蘇巡撫吳之炳亦奏報朝廷曰:沈葆楨“奉身清儉,一如寒素;官俸所入,盡為地方善舉、鄰省振輸之用。身歿之后,囊無余錢;僚屬相顧嘆息、市井鄉曲之氓有下淚者。則其功德之入人,為不可泯矣!”(沈葆楨等撰《福建臺灣奏折》,收錄《臺灣文獻叢刊》第29種)顧云所撰《沈文肅公傳》也稱贊說:“儉素自飭,俸所入隨盡。領封疆十數載,無一椽一畝之殖。夏日所治事室,木榻、絺布帳、竹枕簟、一蕉扇、一幾、官文書數十百束,印泥一、硯一、筆墨一已矣。有最幼女,婿來親迎,簪珥之屬弗具,假之幕僚子。所衣率絮袍、布衩服,近世未有也。”(《續碑傳選集》,收錄《臺灣文獻叢刊》第223種)
沈葆楨政務之余,亦勤于著述。但可能因其《遺囑》中有:“我安于固陋,而無著作之志,身后不得將我疏稿及其他文字妄付傳刻,以貽口實”的交待,所以其著述見于刊刻的僅有《沈文肅公政書》《夜識齋剩稿》以及《居官圭臬》等。而作為其重要的政務信函與家書,則未見刊行,鮮為人知。
《沈文肅公牘》十六卷,福建省圖書館藏鈔本鈐有“沈氏農蘇珍藏”章,當為沈氏后人所輯抄。該書收錄了沈葆楨在以欽差大臣巡臺和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期間,與李鴻章、左宗棠以及閩浙、兩江、湖廣的督撫司道和師友們的往來政務信函一千余件。第一至六卷,巡臺;第七至十六卷,督江。其內容包括了:作者巡臺期間的積極備戰、日本退兵后的善后工作以及整治臺灣的各項措施,涉及到臺灣之管轄、防務和經濟開發等諸多方面;督江時期的大量政事活動,諸如賑災荒、修河堤、通海運、理鹽引、減稅則、除罌粟、清積案、增書院、裁兵留勇以及裁厘改稅等等,集中反映了作者治理江南民政、軍政、財政、經貿、文化以及涉外等領域的主張和措施。
眾所周知,沈葆楨的一生,最為世人所稱道的政績,一是總理福建船政大臣,主辦馬尾船政局,建立了中國第一支海軍與第一所所海軍學校;二是辦理臺灣等處海防兼理各國事務。而該書中所錄的“巡臺” 公牘,詳細記載了作者在辦理臺灣事務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政治軍事謀略。例如:
卷一巡臺《致李子和制軍》談到了他初抵臺灣時所看到的臺灣布防情況是:“陸勇寥寥四、五營,防臺已去其二。標兵除守城,無足用者。水師僅恃數號輪船,而北上者三”。因此,他提出了辦理臺灣事情當務之急的四大對策:“一曰固民心……一曰聯外交……一曰豫邊防……一曰通消息”。其目的顯然在于爭取民心,同仇敵愾;主動外交,爭取國際;軍民聯防,有備無患;搜集情報,知己知彼。(同上)《致李少荃中堂》也敘及了臺灣海防的同樣情況:“海防陸汛,一無可恃,豈惟臺地為然?其如人人知其不可恃,人人不求其可恃何?既事圖之無及也。”
正因為如此,日本侵臺之初,毫無顧忌,十分猖獗。卷一巡臺《致李中堂》即曰:“臺洋之險,與各海口不同也。瑯嶠(今臺灣屏東恒春)不能泊船,倭奴以孤軍陷絕地,夷然不以為意者,深知我陸軍之非其敵也。明知畿輔重地,洋槍隊未易遠行,然急抱佛腳,實出于萬不得已……日意格云:‘洋槍隊若蒙允行,務懇帶四磅炮十數尊,行仗尤為得力’。”最終也正是調集了洋槍隊增援臺灣,又再次奏請購買鐵甲船,加強了臺灣的海陸防衛力量。于是大大挫敗了日本的囂張氣焰,誠如其《致日軍門》所說:“日本分途哨探,造壘挖濠,非復如從前之大意。營中常有疫死者,聞美國一將亦染病甚重。”迫使日本侵略者坐到了談判桌上來,從而維護了國家主權與領主完整。另從中亦可知,美國不僅暗中慫恿日本侵臺,而且日本軍中尚有美國的將領參謀。
又如:卷一巡臺《致夏筱濤觀察》提及:“各省惟恐臺地兵到開仗,致防不勝防。勸令堅忍信函,沓來紛至。伯相寄來仲復所上銷兵芻言,謹以奉閱。第三條即是獻地,必不可行。第二條亦喧賓奪主。惟第一條可師其意用之,亦當變通其法”。可見當時的朝中,尚有不少的恐日情緒與賣國行徑。
另外,卷五巡臺《郭筠仙廉訪》還提到:“朝廷眷顧臺灣,注重外防,然其本仍在內治。已辟二百余年之地,吏治軍政,置之不講。”認為清廷的只重外防,忽視內治,是一種本末倒置的錯誤政策。繼而提出了設置恒春縣,再建一府三縣的最初行政體制,為臺灣的行政管理,提出了切實可行的長治久安之策。
諸此可見,該書對于研究中國近代史、尤其是近代的臺灣開發與發展而言,的確是不可或缺的第一手珍稀史料,彌足珍貴。1997年,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出版了福建省文史館陳虹主編的《福建叢書》第二輯之一收錄了《沈文肅公牘》,可供讀者閱讀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