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行天下
王炳根
吾愛茶,中六大茶類綠茶紅、青茶、白茶、黑、黃茶,無一例外。縱然是味同梅干菜的黃茶,也時有飲之。吾之收納天下各類茶的大瓦缸上,曾用毛筆涂鴉八字:茶無上品,適口為佳。其實老夫也知道,茶還是有上品的,只是表示對它們一視同仁的恭敬,“適口為佳”是實話,適合你口味、口感的茶, 均為好茶。最先喝的是綠茶,時間可以推至童年,在開始喝茶生涯后,則以青茶為主,以喜愛先后為序,則是鐵觀音、巖茶,與此同時愛的有正山小種紅茶,黑茶中的普洱,有一塊與老夫同齡的茶磚,從廣東韶關別傳寺方丈手上輾轉而來,已經喝了近三十年,還剩半磚,不是不愛喝,而是舍不得喝,只有珍貴的茶人來了,才以青虹茶刀徐徐剔下小5克,細心投入專用紫砂壺里,一喝大半天。
東源茶谷(余明傳 攝)
唯有白茶,吾愛晚矣。有一小友,在茶界卻有名氣,開始做了一個偌大的茶空間,專做巖茶,后開了一家茶鋪,做起白茶的專賣,這讓我大為失落,她送老夫的銀針大茶餅,各種精美包裝的白茶牡丹,適合旅行的小方片,還有一大袋的貢眉散茶,一概沒有入吾之法眼,置于閣樓成了“待字閨中”。轉機是疫情三年,既不外出喝茶,也少有請人喝茶,天天在院子里用炭火煮茶,一壺兩杯,與老妻對飲。這一下,樓上的老白茶壽眉率先出閣,抓起一把,投入泥爐,加上老陳皮,佐以藏紅花,這一煮一喝便是三年,其他茶便都暫時退避三舍了。白茶呀白茶,吾愛晚矣,疏君久矣,實在不應該、不應該,你竟然是這么醇、這么香、這么沁人心脾,令老夫不能自拔。也許是老白茶的神力,三年下來,七十的老夫竟然未感染新冠,笑言,“近‘白’而遠‘陽’矣”。
可見,吾與白茶結緣的時間不長,而這些年恰是政和白茶騰飛期。1990年前后,政和僅白毫銀針年產銷已達5萬千克,2007年國家質檢總局批準政和白茶為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次年,政和縣
被國家林業部門命名為“中國白茶之鄉”。夜色中,政和白茶制作技藝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楊豐,在手電的光柱與風趣的話語中, 帶我們走進了隆合茶業莊園的山門。這是一列依山而建、坐落有致的徽式山房,楊豐用強光電筒照了照白色山墻上的四個字“知行合一”,笑言,這是王陽明為“隆合”定下的宗旨。
茶與做茶之人,有時就似生活在云里霧里。楊豐稱吾等一眾采風的作家為“各位神仙”,其實他才是神仙,非神非仙如何能創如此茶的業績?隆合茶業自1993年創立以來,僅用十幾年時間,便成為茶葉產銷、教學、科研、文化旅游、生態觀光的綜合性企業。旗下擁有現代化加工工廠3座,尤有專用于白茶萎凋的廊橋,高山生態茶園、國家有機茶園、省級品牌保護園計有千余畝,榮獲中國白茶十強、省級重點龍頭企業等稱號,并且以自己的實踐經驗與豐富的史料,著書立說。如中國農業出版社出版楊豐編著《政和白茶》,已印至二版三刷。
夜色中行走在隆合茶業的山道上,撲鼻而來的都是茶香、花香,更有書香。隆合茶書院里,令我驚訝的是,頂天立地的豪華書柜中,收藏著大量的文學與文獻類的書籍,這里有中國現當代作家的小說、散文,且都為精裝本,在厚重而豪華的書柜中, 顯得高貴而氣派;文獻類的書中,有大量的地方志——縣志與市志,如《雙流縣志》《永安市志》《泉州府志》等,這使我想起了美國哈佛大學那座燕京圖書館,巨大寬敞的藏書庫中,收藏著中國上千個縣的地方志。這個藏于閩北大山中的一家茶企,竟有如此的胸懷!在大量的珍貴文獻史料中,我看到了政和白茶悠久的歷史和傳承的軌跡。
澄源石仔嶺茶園(鄭和興 攝)
政和縣的茶葉生產最早可追溯到唐末五代,當時縣名為“關隸”,包括關隸縣在內的建州一帶是著名的北苑貢茶的主產區, 茶葉不僅關系著國計民生,還成就了政和幾百年來“因茶改名第一縣”的榮耀。宋代茶書記載,北苑貢茶相繼有“貢新銙”“試新銙”“白茶”“龍團勝雪”“御苑玉芽”“萬壽龍芽”“上林第一”等40余種品目,其中的“白茶”和“龍團勝雪”須驚蟄前采制,十日內完工,以快馬于仲春時節運抵東京,是以號曰“頭
《大觀茶論》里,宋徽宗趙估把“白茶” 列為貢茶中的第一佳品。根據史料記載, 當時的北苑有38個官焙,1336個私焙,政和五年(1115),徽宗皇帝品飲了關隸縣進貢的茶葉后龍顏大悅,將年號“政和” 賜作縣名,改“關隸縣”為“政和縣”, 并將建安縣(今建甌市)東北部的東平里、高宅里、長城里、東衢里、感化里并入政和縣,這五里均設官焙制作北苑貢茶。
在一些關于政和白茶的書籍與文章中,均對因茶而賜縣名進行了自豪的表述,隆合茶書院中的《政和縣志》中便有記載,而在政和民間更是廣為流傳。四平戲《御賜縣名》進行了戲劇化夸張,十分有趣。當“宋徽宗”喝過那款白茶后,連連喝彩:“好茶!好茶!”臺上的眾愛卿齊聲隨和,“宋徽”唱道:“白茸茸,如出水芙蓉微微伸張,嬌滴滴,似美人出浴羞羞答答,湯色清清微帶杏黃,香氣悠悠羞煞蘭香,”以詩意的唱詞贊美還不夠, 他隨后又以短句道白簡慨之:“葉勻,狀若針,玲瓏嬌媚,剔透晶瑩,果真是天下珍品,世間難覓啊”,又連連喝彩:“好茶,好茶!”在再次贊嘆一番后,下令要給這個縣的縣令牛三九“大大獎賞”。雖然這是個戲劇化的演繹,但賜以縣名卻是史實,而《大觀茶論》三十篇,以白茶者與常茶不同論之,“偶然生出,非人力可致”,遂將白茶列為第一。所以,雖是戲劇化的贊美,卻也有根有據的。
中國白茶城(余明傳 攝)
政和敬重白茶歷史,更看重對白茶傳統的傳承,并且從歷史中尋找當今企業的高度,致力于將白茶與白茶文化推向當今市場,推向全中國、全世界。云根書院也是從宋代走來,正是宋徽宗十年(1120,比因茶賜縣名晚5年),由朱熹之父朱松創立。朱氏三代人在此講學布道,不僅在政和、在閩北,甚至在華夏大地都產生過影響。以云根茶業對望云根書院,自然便將自己的高度提升了,這個提升,是要與云根書院對理學日積月累、孜孜以求的精神相對應。云根白茶不枉“云根”二字的相助,三萬畝的高山白茶園,還有百余處的高山荒野茶園,不僅是看重高山地理位置的優勢,更注重白茶的“高山”品質。這后一個“高山”, 既是質量的高度,更是信譽的高度。他們喊出的口號是:白茶選高山,高山選云根。憑著這種對“云根精神”的執著、“高山品質”的追求,每年超百噸的白茶,源源不斷地輸向祖國的大江南北、域外的亞非歐美。“云根”要從高山之上,開辟出一條通向八方的白茶之道。
在楊源山澗之巔的東源閣,吹著夏日的涼風,喝著瑞和生產的老白茶,望著起伏于山間的茶園,鄉黨委書記吳江平告訴老夫:標準的生態茶園,要求“頭戴帽,腳穿靴,腰綁帶”,余接言:眼前即是也。頭戴帽,即白云朵朵;腳穿靴,可理解為豐茂的植被吧;腰帶是什么?大概就是林帶環繞的意思。吳書記贊成
余之解釋,于是再上好茶——荒野老白。老夫曾進到瑞和制茶場,捧了一大把正在萎凋的白茶牡丹,青香沁人,不忍放下。老板是個言訥之人,坐下來喝的竟是已泡過幾沖的政和紅茶。余無心飲茶,遂站起來看那貨架上的成品茶,發現瑞和白牡丹竟是片仔癀的系列白茶。這個銷售模式,無異跳上了一艘商業航母,用中華老字號、一粒難求的片仔癀作為銷售平臺,真不知道要航行到哪里去了?怪不得瑞和最近投資了2.1億元,占地95.26畝,要建造82563平方米的白茶莊園,這也許就是政和白茶與片仔癀強強聯手的底氣。
當今六大茶類,飲者各有所愛,多少年來,白茶曾經無足輕重,在巖茶、普洱茶的重金、重口味的沖擊下,反而堅強起來, 在“一年茶、三年藥、七年寶、十年如何犀牛角”的民間傳言中,極度保持原汁原味,在儲存過程又能悄然實現轉化,生命必然越來越旺盛。
(本文原載于《走進“八閩旅游景區”·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