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如斯人蜜如歌
景 艷
武平有蜂，蜂如斯人；武平多蜜，蜜若歌聲。“養一箱蜜蜂吧，我相信，只要養一次，你就會喜歡它的，就像喜歡你自己。”在武平縣石燎閣養蜂基地，一位過來求購蜜蜂的人一邊讓養蜂師傅幫他挑蜂，一邊真誠地動員我也買一箱。“城市里不好養，倒是認養一箱蜜蜂比較靠譜。”站在那些寫著編號和認養人姓名的蜂箱前，以為我彷徨于購買與認養之間，另一位買蜂人提出了他的建議。此時，一個蜂箱開啟，瞬時間，“嗡嗡”聲大作，蜂群散開又聚攏，漫天飛舞似動漫王國里的傘兵。翅膀的高頻振動，形成奇特的卡門渦街。那位叫鐘小柳的便民服務中心主任剛提醒我要小心陰天蜂兇，我就猝不及防地被蜇了一下，眼瞧著指關節處快速紅腫起來。緊接著，我的小拇指也被叮了一下，雖似沒有劇烈痛感的“淺嘗即止”，那小小的針也足以讓我震撼。我知道， 這是一只未名的小蜜蜂所付出的生命代價。我不免困惑：把會蜇人的蜜蜂當成寵物養究竟有什么樂趣呢？
逡巡于那規劃有序、排列整齊的蜂箱之間，處處可見五顏六色的與蜜蜂相關的物件和科普小牌子，就像來到一個神秘的蜜蜂王國，連那些山烏桕、野桂花、鹽膚木、鴨腳木、山蒼子仿佛都成了大自然為蜜蜂設計的專屬花房，每一簇花枝都盛著一親芳澤的誘惑。近距離觀察蜂巢，一張張蜂脾緊挨著，還未飛起的蜜蜂熙熙攘攘，看上去雜亂無章的忙碌，卻執行著最嚴格的分工和流程。保育、筑巢、采蜜，六角形的蜂房、黃色的蜜蓋，從幼仔到昆蟲，每個蜂箱里數以萬計的蜜蜂有條不紊地成就著一生的追求——甜蜜地生存與幸福地繁衍。所有的辛勞隱藏在濃烈的蜜香背后。
談到那些小小的生靈，基地負責人鐘亮生眼角溢出的喜歡，不藏，也藏不住。他說，很多人都說螞蟻與蜜蜂的習性與稟性有不少相似之處，然而，天壤之別在于境界。一個是毀堤筑洞的破壞，一個是傾其一生的創造奉獻，如何相提并論？一掛晶瑩剔透的橙黃，自蜜蠟上垂落，絲縷連綿，似斷又續，凝脂般地，油光明亮，不知道經過了多少蜜蜂的采擷、搓揉與吐納。平均壽命只有兩三個月的工蜂，要采上千百朵以上的花才能獲得一蜜囊的花蜜，約體重的一半。越是繁花盛開的時節，蜜蜂的工作量越大，壽命越短。至于那些分泌蜂王漿的蜜蜂，壽命甚至不及一個月。那些自開自落的花朵經過蜜蜂的嘔心瀝血，變成了對人體容易吸收的營養，那些苦的、雜的粉末經過它們的醞釀便會成為又香又甜的瓊漿。據說，一匙蜂蜜便可為一只蜜蜂提供繞飛地球一周的能量。它們的索取微乎其微。“養其他的寵物大都需要每天喂食、陪伴、照顧，可是蜜蜂不一樣，有事外出，完全不用操心。
十天半月，甚至更長時間回來，它們還好好地在那里，照樣產蜂釀蜜。”疫情沖擊之下，得益于蜜蜂的辛勞，鐘亮生帶領著梁野仙蜜養蜂專業合作社，憑借網絡帶貨，度過了一段艱困的時期。人類總愛設想，插上翅膀便有了自由的資本，然而蜜蜂的膜翅卻鐫刻著克己無私的忠誠。一個蜂群通常只有一個蜂王，一只蜂王一生只交配一次，之后便不斷產卵，以余生擔負整個族群的繁衍。雄蜂仿佛來這世間只為履行一次父親職責，綻放之后隨即死去。工蜂則分不同的年齡段各司其職，哺王育幼，筑巢清理。外出尋找蜜源是蜂群中最危險的工作，往往由年老的工蜂擔負， 一個簡單的“8”字舞蹈，傳遞的是百轉千回的經歷，哪怕生老病死，蜂王在，蜂群在。
一只蜜蜂一生只用一種形式采擷花蜜，它們的執著和生存緊密相連。微黃醇厚的蜂王漿被稱作是蜜蜂的血液，但那是專供蜂王和王臺蜂的，工蜂的幼仔只在剛生下來三四天之內可以吃到。當蜂群發展到足夠強盛，需要分群的時候，老蜂王會帶著部分工蜂出巢另尋他處，而把成熟的老巢留給新王，幫助新王渡過交接的危險期。倘若新王出了王臺，老蜂王因受傷無法飛離舊巢，蜂群中也會出現罕見的“雙王蜂”現象。為了延續家族的血脈，小小的蜜蜂竟懂得“相忍為國”。
武平縣原本就有養蜂的傳統，鐘亮生的父親就是一個養蜂人。但看在鐘亮生的眼里，父輩的辛勞并沒有換得他們應得的收獲，一箱蜂一年往往就割出七八斤蜂蜜，武平的蜜源利用率達不到百分之一，那些土路子、舊路子始終沒有蹚出個子午寅卯。那么，是什么時候什么契機，讓一切開始出現新的拐點了呢？鐘亮生說，武平縣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不僅讓生態出現了轉機，也讓人們的觀念發生了變化。林木復蘇，綠草繁花的催動，加上科技的加持，讓小小的蜜蜂有了更大的用武之地。
因為林權改革而下崗的鐘亮生，開啟了事業的高光時刻。圍繞著蜜蜂養殖和蜂蜜產品的開發，他搶先一步，搭上了武平駛向春天的火車頭。他開創了“合作社+公司+基地+農戶”的養蜂生產經營模式，用誠信整合蜂農抱團取暖，打通了一產二產三產的鏈路；他開辦公司，聯合農戶，申請“武平蜂蜜”爭取國家地理證明標志，讓“石燎閣蜂蜜”成為福建省著名商標；他提出了“合作社+縣殘聯+殘疾人”“三三制”融資幫扶創業的方式，牽頭成立殘疾人慈善基金會，讓192戶殘疾人“殘有所依”；他建檔立卡采購站，幫助338戶貧困戶脫貧致富。是他，一邊加強和福建農大等科研的合作，引進“土專家”“田秀才”“科技特派員”，不斷開發新產品、探索新技術；一邊自己親上課堂，現身說法，培訓教學。身為福建省人大代表的他，幾乎每天都在抖音賬號上發視頻，傳授養蜂知識，一件樸素的舊迷彩上衣和他那句習慣性的“大家好”，就像是標志性的招牌，數以萬計的粉絲因為他而愛上了養蜂這樣一個甜蜜的事業……
鐘亮生在抖音中這樣介紹自己：“一名農村退伍軍人，曾經扛過槍、打過工、上過班、經過商，現在扎根閩粵贛邊從事蜜蜂養殖工作，正在續寫‘退出軍營、創業三農’的曲折創業故事。從軍營到地方，變的是身份，不變的是初心，不管身在何方，我永遠記得，我曾經是一個兵！我要用所學的技術幫助更多的人就業致富。”在蜂巢內，有一種會“生熱”的蜜蜂，它們通過肌肉運動產生熱能，來保證幼蟲孵化所需要的溫度，并通過溫度調節決定孵化出來的成蟲類型，根據缺員調整蜜蜂的分工結構，維持蜂巢的穩定性。
像一只蜜蜂召喚一只蜜蜂，像一朵花蕊觸碰一朵花蕊，像一條根脈擁抱另一條根脈。現如今，養蜂事業在武平縣廣泛地輻射開來，兩千多戶蜂農、數以萬計的蜂箱、百萬斤的蜂蜜產量、上千萬的產值，讓這座小小的縣城四處流淌著蜜意濃情。5月20 日，“世界蜜蜂日”，武平縣養蜂協會經中國養蜂協會的批準， 在武平縣作為“世界蜜蜂日”的第七個慶典分會場，承接了一系列慶祝活動，融入了中國·武平蜂產業高質量發展論壇的主題。“武平蜂蜜”對接世界，有了面向大海春暖花開的豪氣。
“小小微軀能負重，器器薄翅會乘風。”告別山清水秀的梁野，卻沒有作別日新月異的武平。能感覺到，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正在推動一座城市的更新迭代，那是勤勞智慧的人們，更是靜水流深的精神，是石寮閣基地里金光耀眼的榮譽證書，是武平縣城露天廣場上與民同樂的民間才藝展演，是興賢坊梁山書院里的披紅掛彩的故事會……無論完美與不完美，都體現著這座城市的精神風貌、價值觀的崇尚與推廣。如大地催生花朵，花朵召喚蜜蜂，蜜蜂反哺人類，在精神的家園里找到厚植的泥土，才能人才蜂至，事業如歌，生生不息。
（本文原載于《走進“八閩旅游景區”?武平》；圖片來源于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